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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不治之症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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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初九,杨成得到青州被夺的消息,惊怒之下当时便吐了血,再顾不上与贺泽争夺宜平,命大军连夜赶回青州,誓死要夺回青州城。五月二十三日,大军经飞龙陉时遭到薛盛英埋伏。薛盛英命士兵装扮成清风寨山匪模样,先放了一把大火,又用弓箭杀了杨成许多人马,最后才从山坡上冲杀下来。

混战之中,有一黑衣人杀入杨成军中,突破重重拦击之后将杨成斩落马下,杨成指着那黑衣人只嘶声吐出一个“乔”字,就此气绝身亡。主将被杀,青州军顿时大乱,一部分人马就此投降,另有副将带了几千残兵沿飞龙陉逃向东方,刚入冀州境内却又遭到薛盛显的伏杀,全军覆没。

青州军主力既没,其余一些兵马也便一哄而散,各自投了新主。曾称霸江北一方,险些要占了青、冀两州的杨成与其青州军至此消亡,青州城也随之易主,成为薛家之物。当初薛直遇刺身死,世人皆道薛家两子不和,冀州早晚必为他人所得,谁知薛家非但没有丢了冀州,薛盛英更是占了青州。薛氏两兄弟各据一州,竟是握手言和了。

“杨成此人虽有雄心壮志,做人却是不够狠绝,此为上位者,要么你就不做,要么你就做绝,最忌讳的就是这般瞻前顾后、优柔寡断的,偏又太过于看重名声,到最后只能害了自己的性命。”

辰年正伏在书案前提笔习字,闻言看向软榻上自斟自饮的封君扬,奇怪地问道:“杨成做得还不够绝?我可觉得他已是够心黑手辣了,只是运气太过于差了些。”

封君扬微笑了下:“这可不光是因为运气差。”

辰年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,说道:“也是,我要是他,才不会去打薛盛英,怎么着也得先想法把冀州城从薛盛显手里夺下来才是,你说是不是?”

“是也不是。”封君扬饮尽了杯中残酒,向辰年勾了勾食指,轻笑道,“你过来,我就告诉你他哪里做得不对。”

辰年却是向他耸了耸鼻子,笑道:“我才不中你的圈套!”

两人正谈笑间,顺平从外面快步进来,走到封君扬身边附耳说了一句。封君扬眉间一敛,不觉抬眼看向书案前的辰年,见她正好奇地看向他,不觉一笑,说道:“纵使心中万般好奇也该做出全不在意的模样,最好是回过身去继续练你的字,只耳尖竖起来仔细听着就好了。”

辰年向他咧嘴笑笑,从善如流地回过身去继续习字。

封君扬挥挥手示意顺平出去,停了一停,才与辰年说道:“芸生来了,刚进南城门,一会儿就该到了。”

辰年想起那个笑容甜美的表小姐来,当初她在飞龙陉被封君扬抓住,那个表小姐还曾替她说过不少好话呢。辰年对芸生的印象极好,又觉得那是封君扬的妹子,便先有了三分亲近之意,听她来了心中也觉欢喜,立刻就丢了手中的毛笔,叫道:“那我们快一起去接她啊!”

她这样的反应教封君扬微微有些意外,在短暂的睖睁后却笑了,从软榻上起身说道:“好,我们一起去。”

辰年随了他往外走,边走边问道:“你表妹今年多大?比我大还是小?”

封君扬想了一想,答道:“她是甲午年生,属马的。”

辰年听了说道:“那她要比我小两岁呢,我是属大龙的。”

“我知道,辰年,自然是壬辰年生的。”封君扬微笑道。

他们尚未迎到府门口,芸生已从外面跑了进来,身后紧追着郑纶等侍卫,还离着老远就一眼瞧到了封君扬,扬着手高声叫道:“表哥!”

封君扬不觉微笑,停在那里等着她向自己跑过来。芸生直跑到他身前才停了下来,双手握着他的手臂上上下下、前前后后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,才神色关切地问他:“表哥,你伤在哪里了?他们怎么说你受了伤?”

封君扬与芸生自幼熟识,关系远比一般的表兄妹亲近许多,两人类似这样的亲昵举动以前也曾有过不少,封君扬从未觉得有何不妥,而这一次,他竟觉得有些心虚,下意识地拂开芸生的手,回头看了后面的辰年一眼。

辰年脸上带着微笑,并不见丝毫异色。封君扬看她这样,心里就暗暗地松了口气。

芸生只顾着欢喜,也未觉察到封君扬的异处,见他回头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,瞧到了立在他身后的辰年。芸生之前只见过辰年两次,一次是飞龙陉里那个假扮男人的山匪,另一次则是逃亡时候被逼改装的小侍女。此次再见,辰年身穿短襦长裙,臂挽披帛,穿着打扮与一般的世家女子无异,芸生愣了一愣才认出她来,不由得指着她奇怪地问道:“是你?”

辰年歪着头向她笑了一笑,答道:“没错,是我。”

芸生看看辰年,又看封君扬,却笑道:“表哥,她脸上的肉掉了不少,一点都不像大阿福了,害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。”

辰年闻言愣在原处,一时很是哭笑不得,暗道这位表小姐心地虽不错,人却着实不会说话,分明是夸人的好话,从她嘴里出来却是变了味。

“休得胡说!”封君扬脸色一沉,先呵斥了芸生一句,郑重与她介绍辰年,“这位是谢姑娘,于我有救命之恩。芸生,你以后要叫她谢姐姐。”

芸生不知封君扬为何要她向一个女山匪叫姐姐,不过当着这许多人的面,她总不好违背他的话,于是便向着辰年甜甜一笑,叫道:“谢姐姐好。”

她这样一叫,倒是让辰年有些不好意思,忙摆手道:“不用,不用,你叫我辰年就好。”

芸生听了,便向着封君扬得意地笑了笑。

一直跟在芸生身后的郑纶等侍卫此刻才得以上前与封君扬行礼,为首的郑纶稍稍迟疑了一下,又向着辰年微微点头,打招呼道:“谢姑娘。”

芸生已是听说封君扬出青州时曾遭人追杀,此刻虽见他身上无伤,似是并无大碍,却仍忍不住心中好奇,出声问封君扬道:“表哥,那天夜里到底是谁在追杀你?”

封君扬看她一眼,轻声呵斥道:“小姑娘家家,问这些事情做什么?”

芸生与他一向亲近,并不怕他的呵斥,只摇着他的手臂央求道:“好表哥了,你快告诉我吧。我们那一路倒是顺得很,要是早知道你那里会遇险,就该叫郑纶跟着你了。表哥你不知道,我一听说你遭人追杀心里是又急又怕,好容易才哄了我爹再放我出来。因为担心你,我这一路上可都是骑马来的,你瞧瞧,我的手都被缰绳磨破了。”

她一面说着,一面摘了手上的小鹿皮手套,把手掌伸到封君扬眼前给他看。因有手套保护,倒不至于真像她说的那般磨破了手掌,不过白嫩的掌心里确有几条红肿的印痕,可见这一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。

封君扬瞧得心中一软,声音就温和了许多,说道:“谁叫你非要赶过来凑热闹,活该吃苦头。”

芸生嘿嘿一笑,撒娇道:“人家还不是担心你嘛!好表哥了,你快告诉我是谁害你,我好给你报仇去!”

封君扬淡淡答道:“是杨成,他已身死,用不着你给我报仇了,你的心意我领了,多谢。”

正说着,顺平从远处疾步过来,凑到封君扬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,纵使辰年离得近,也只听到了什么“来了”几个字。就见封君扬略略点头,转身交代芸生道:“我还有事,你先回自己的院子,好好地歇上一宿,有什么事明日再说。”

芸生哪里乐意就这样回自己的院子,瞧了眼一直默立在旁边的辰年,心中忽地一动,暗忖:这人既是救了表哥,那一定知道当时的情形,表哥既不肯说,不如把她叫过去仔细盘问。她便笑嘻嘻地与封君扬说道:“好,你忙你的大事去吧,叫谢姐姐陪着我一同过去就好了。”

说着不等封君扬答应,上前伸手拉了辰年就要跑。

封君扬心中有鬼,并不想辰年与芸生多做接触,便沉着脸喝住了芸生,说道:“你自己回去,我和谢姑娘还有事情要谈。”

芸生看看封君扬,不情不愿地带着侍女走了。辰年站在那里也是默默无言,不知怎的,当她听到封君扬对人称呼她“谢姑娘”的时候,心中忽然觉得十分别扭,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,只像是堵了些什么东西似的。

封君扬回身看她,面上虽是不动声色,暗中却将她的神色看了个仔细。他本就心虚,见她沉默便更是忐忑,有心解释几句,可转念一想此事会越描越黑,还不如闭口不提的好。一瞬间他心中一连转过几个念头,最后却只是上前与辰年低声说道:“辰年,乔老的师兄朝阳子来了。”

乔老的师兄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,世人都传说其有起死人肉白骨之能。乔老早在得知封君扬的伤情后就派人去寻师兄来给他修复经脉,只是这朝阳子行踪一向不定,直到今日才将他请到。

封君扬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又被人用毒针刺入穴道,虽得张奎宿不惜内力替他运功逼毒保下了性命,可全身经脉已是受损,苦修十几年的内力毁于一旦。此事虽不是辰年的责任,她却一直自责,只觉全是因为自己做事鲁莽,这才让贼人得了机会对封君扬施以毒手。现听说朝阳子来了,辰年顿时将刚才的那些小纠结抛到了脑后,惊喜道:“朝阳子道长来了?”

封君扬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才这般喜悦,心中更觉温暖,微笑着点头道:“嗯,已在乔老房中。”

辰年再顾不上许多,上前拉了封君扬就往乔老的住处跑,说道:“那我们还不快去,快去,快去!”

封君扬在人前一直都是淡定从容的模样,实不该这样随着辰年在府里奔跑。可瞧着她因他的事情这般欢快,封君扬怎么也无法硬起心肠来喝止她,更不想甩开她紧握着自己的手,于是便纵容着自己随着她跑了一段距离,这才温声说道:“辰年,你慢些。”

辰年只当他是疲劳,忙慢了脚步,却是忍不住心中喜悦,转头与他说道:“我早就听说过这位道长的名头,听说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,疗不了的伤。只是他脾气很是古怪,若是你哪里惹得他不悦了,就是死在他眼前他都不救的。因着这个脾气,他也得罪了不少人,还有不少人向他寻仇呢。偏偏他武功又高,谁也奈何不了他,一提起道士朝阳子,江湖里的人对他是又敬又怕又爱。”

虽说封君扬自小便修习武功,身边护卫中更有不少江湖高手,可他出身王府,习武不过是强体防身之用,所以对这些江湖中事留意甚少,现听辰年说起这些江湖传言,不觉失笑,说道:“哪里就真有这样神了。若是有这样的医术在,那些皇帝也就不用花大力气去寻什么不死灵丹了。”

辰年也没见过那朝阳子,只听人说他医术高超,是能从阎王手里夺命的人。封君扬这样说,她不由得也跟着笑了,说道:“神不神的,我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!”

薛盛英占据青州后,城内形势渐稳,封君扬就把乔老挪到了别处居住,不需他再日夜保护自己。为了表示对这朝阳子的重视,封君扬并未叫顺平过去请人,而是带着辰年亲自去了乔老的住处。

辰年想朝阳子既是道士又是神医,怎么也应该是个鹤发童颜、仙风道骨的人物,谁知见面后却让她很是意外,屋里那人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,人又干又瘦,面庞黝黑,五官平凡无奇,头顶上一个小小的道士发髻,颏下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子,整个人就没有一处能跟“神医”这两个字联系起来。

辰年下意识地又在屋子里找了一圈,见除了乔老再无别人,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回那道士身上,心中却是仍有些不敢相信,暗道这莫不是神医的徒弟,过来替神医传信的?

她这里正暗自疑惑,就听得乔老开口介绍那道士道:“世子爷,这就是乔某的师兄,朝阳子道长。”

封君扬面上未见丝毫异色,更没摆云西王世子的架子,客气地向着朝阳子拱手见礼,寒暄道:“久仰道长大名,今日有幸一见,实乃荣幸。”

不想那朝阳子非但没有还礼,竟还傲慢地翻了翻白眼,对封君扬视而不见,只问一旁的辰年道:“小姑娘,你刚才在找什么?”

辰年早就听说此人脾气十分古怪,听他问这话便知他定是挑了刚才的礼。因还要求着他给封君扬疗伤,她自是不敢得罪此人,只不过他既问出了这话,她此刻再做否定为时已晚,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。她心思转了一转,就坦然答道:“我刚才在找朝阳子道长。”

朝阳子虽有些意外她的坦白,却还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,问她道:“怎么,你瞧着我不像朝阳子?”

辰年笑着摇头道:“确实不像。”

朝阳子又追问道:“为何不像?”

乔老知道自家师兄心胸狭窄,又由于相貌生得不好,平生最恨人以貌取人,眼下听两人这般对话,生怕辰年言谈中再得罪了朝阳子,忙向着她不停地使眼色。

谁知辰年却似视而不见,只看着朝阳子答道:“我想道长江湖成名几十载,怎么也得过了古稀之年,谁知进门却见到一个正当壮年之人,心里自然就觉得奇怪,想您可能不是朝阳子,否则岂不是十多岁就被人叫做‘神医’了?”

她只拿他的岁数说事,又恰好问到他的得意之事上,朝阳子听了脸色就略缓和了些,傲然说道:“不错,我初成名时确实尚不及弱冠。”

辰年故作惊讶之态,又说道:“那也不对啊,乔老既称呼您为师兄,您怎么会比他还要年轻这许多?”

朝阳子那里还未说话,一旁乔老就忙着替他答道:“我年纪虽痴长师兄几岁,入师门却比师兄晚了许多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啊!”辰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,忙整了整衣裙,向着朝阳子郑重地行礼下去,告罪道,“原来是辰年浅薄了,辰年这里向您赔礼,道长莫怪。”

她这般做了个全套,朝阳子心里纵使不满她刚才进门时的反应,心里的气却也消了许多,便也不再计较此事。

封君扬刚才一直在旁边含笑不语,由着辰年与朝阳子对答来往,直到此刻才微笑着替辰年与朝阳子道歉道:“她是小孩心性,心里有什么便说些什么出来,还请道长莫和她一般见识。”

朝阳子阴沉着脸点了点头,转身在桌边坐下,口中却说道:“小姑娘狡猾得很。”

辰年闻言转头看向封君扬,向着他偷偷咧嘴一笑。封君扬不禁莞尔。乔老大松了口气,忙让封君扬在桌边坐下,请朝阳子给他诊脉。

朝阳子将三根手指轻搭于封君扬腕上的寸口脉上,按了片刻后,微提中指与无名指单按寸脉,后又转而微提食指与中指单诊尺脉,就这样凝神把了一会儿脉象,便叫封君扬换过另一只手重新诊过,看起来与寻常郎中诊脉并无两样。

过不一会儿,朝阳子便收了手,先黑着脸冷声哼笑了一声,才说道:“这位世子爷,你先受重伤,经脉尽损,后又受霸道阴毒,本该用温和之法将毒拔出,也不知哪里来的蠢货,竟然用内力将毒逼出,虽一时保住了你的性命,却把你的七经八脉毁得一塌糊涂,更将一些残毒迫入了你的穴道深处。近来我这师弟不惜自损内力帮你疗伤,本是给了你一线生机,偏你又纵情声色不知节制,简直就是自寻死路。眼下你这身体瞧着虽还光鲜,实则早已是外强中干,莫说要恢复武功,就是能再多活三年也不容易!”

他这一番话说完,辰年便如同三九寒冬里被人从头泼了桶凉水,整个人从内到外凉了个透,浑身冷得几欲打战,偏偏脸上却一片火烫,羞愧得无地自容。封君扬中毒是她疏忽所致,张奎宿运功替他逼毒也是她所求,至于封君扬后面的纵情声色,更是与她脱不了关系。

辰年一时僵在那里,正心神大乱间手却被人轻轻握住,她有些呆滞地转头看过去,就见封君扬弯唇向着自己淡淡一笑。辰年心中更觉酸痛难忍,眼泪倏地就落了下来,又不想被人看到,忙掩饰地低下头去,飞快地擦了擦眼角。

守在旁边的乔老听了自家师兄的话也是愣了一愣,忙又问朝阳子道:“师兄,可能想想法子救一救世子爷?”

朝阳子摇头道:“救不了,救不了,我顶多是给他开些调理的方子,他云西不缺银子,多用好药供养着,这三年许还能活得舒坦些。”

封君扬听了这话,就向朝阳子笑道:“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事,这也没什么好说的。道长能救则救,不能救顺其自然便是。”

朝阳子不由得多看了封君扬两眼,说道:“能像你这样看得开的权贵,倒是也不多。”

封君扬笑了一笑,拉着辰年的手站起身来,说道:“为了我劳烦道长千里奔波,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。听闻道长喜好炼制丹药,我王府里还有不少历年存下来的珍稀药材,待回头便叫人给道长送过去,也算是我的一份谢意。”

“那就多谢世子了。”朝阳子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,停了一停却又补充道,“不过我来这里却也不全是为了你的伤,我是要去太行山采药,顺道过来给你瞧病。”

封君扬微微一笑,并不与他计较这些,只拉了仍有些睖睁的辰年出门,留朝阳子与乔老叙旧。待出门不远,封君扬正想着解开辰年的心结,她却忽地甩开了他的手,转身又闯进了乔老的住所。

朝阳子瞧辰年去而复返,便皱眉问道:“你怎么又回来了?”

辰年却直直地走到他面前,盯着他问道:“他的伤真的无法治了吗?”

朝阳子冷声答道:“没法。”

辰年又问:“你也没法吗?他们不是说你能起死人肉白骨吗?怎会救不了他?”

朝阳子闻言嘿嘿冷笑一声,答道:“我之所以能起死人,那是因为人根本就没死。我就是没法治他。怎么,你是要以性命相逼,还是要用权势来迫我?”

辰年怔怔地站了片刻,慢慢地摇了摇头,说道:“害他的人是我,亏欠他的人也是我,与道长又有何干?道长若是能救他,我自然是感激不尽,若是救不了,那也不是道长的责任。我回来又问道长这一遍,只不过是心里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罢了。”

她这话倒是很出乎朝阳子的意料,自他行医以来,便见过不少因亲友病重不治而迁怒医生的人,甚至还曾有人对他以性命相迫,仿若救不了人便全是他的责任。现瞧着她一个小姑娘竟能说出这样明理的话来,朝阳子十分意外,不觉多看了辰年两眼,说道:“不管你愿不愿意,这就是事实,谁也改变不了。小姑娘,我瞧你人还算不错便也劝你一句,还是莫要嫁这世子爷,省得……”

“师兄!”乔老内力深厚听力远比常人要好,他听出封君扬就在门外,吓得忙出声打断了朝阳子的话。谁知朝阳子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,仍是不紧不慢地将话说完:“也省得以后早早就做了寡妇。”

这“寡妇”二字害得辰年眼圈又是一红,她垂目默了片刻,却是决然答道:“我们已说好了要成亲的,岂能随意悔改。他活着,我就陪着他,日后他若死了,我给他守坟便是。”

她说完便向着朝阳子与乔老福了一福,转身出了门去。一到门外,就见封君扬在廊下含笑而立,见她出来也不说话,只上前牵了她的手默默领她回去。

两人一同进了书房,封君扬走到书案边低头细看她之前练的字,回身笑她道:“你脑子明明极好用,怎的在读书上却是没有半点天分?我这里都教你一月有余了,这字一时写不好倒也罢了,可连字都还能写错,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,我都忍不住替你脸红了。”

辰年心中明明酸楚难耐,面上却要强作欢颜,见他取笑自己便振振有词地说道:“我义父说了认字多了没用,能认得自己的名字别让人随意卖了也就够了。我娘以前倒是一心要做才女,可到生死关头学的那些诗文一句没用上,还不如会些功夫能自保的好。”

封君扬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辰年提起母亲,当下忍不住问道:“辰年,你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?我只听你说过母亲早亡,那父亲呢?为何从不曾听你提起过生父?”

辰年闻言摇头,答道:“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,义父从不肯和我提起他。小的时候,我若是问起母亲的事情,义父可能还会告诉我一两句,可我若是问起父亲,他就会一连好几天不肯理我。”

封君扬不由得奇怪地问道:“这是为何?”

辰年沉默了片刻,黯然答道:“因为我母亲是被我父亲害死的。义父说我父亲是背信弃义的小人,根本不配做我母亲的丈夫。义父还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阻拦母亲嫁给那个男人,没能带着她活着离开那座牢笼。”

那一次还是她十二岁生辰的时候,她故意把穆展越灌醉了好询问自己生父的事情。穆展越这才破天荒地说了上述那些话。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穆展越落泪,他抱着酒坛呜呜地哭着,嘴里低喃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。

辰年当时都吓得傻了,穆展越说出的话更是令她不敢相信,可无论她再如何问,他都不肯再说了。第二天穆展越酒醒过来,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竹棍狠狠地揍了她一顿,然后足足有半年都未曾理她。

从那以后,她再不敢问他有关自己父母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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