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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读不透的心思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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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到底是福缘寺的菩萨灵验,还是齐晟的金口玉言管用,自翠山回来之后,一向守时的大姨妈竟然就真的没来造访。

写意书记员记这些事情比我记得清楚,每日里都要掰着手指头算上几遍,待熬到七月中,终于坚持不下去了,带着颤音建议我道:“娘娘,要不叫宋太医进来切切脉吧,许是真的有小殿下了!”

我瞅着她手指头已经来回数了好几遍了,便点了点头。

写意得了我的应允,忙转身去吩咐我这里腿脚最利索的小福儿去太医院请宋太医。

我这里一块西瓜没啃完,小福儿已是带着气喘吁吁的宋太医一溜小跑地进了殿。

写意给我放好了迎枕,我把手腕搭上去。

一屋子的人都紧张地瞅着宋太医,都指望着他能说出那个喜讯来。

宋太医一手捻须,低头沉吟片刻,这才抬眼看我,淡定说道:“请娘娘换只手。”

众人一口气没吊上来,差点都没栽地上去。

唯独我依旧淡定,从谏如流地换了一只手腕放了上去。

宋太医又仔细地切了半晌,这才起身向我稳稳地跪了下去,“恭喜娘娘,这是喜脉。”

这下可好,兴圣宫一下子就“哄”了。紧接着,不到半天工夫,整个后宫都跟着“哄”了。皇后刚刚生育了不到一年,这又怀上了,帝后感情得是多么恩爱啊,谁还敢说皇后不受宠啊,不受宠能三年怀俩吗?

齐晟得了信过来瞧我,目光在我肚皮上流连了片刻,凑到我耳边低声调笑道:“倒是块好地。”

我自谦道:“关键还是牛好,犁得透!”

齐晟噎了噎,伸手搂了我的腰,将头埋在我的肩窝闷声笑了起来。

我看一眼角落里侍立的宫女,用手中的扇子轻拍他的肩膀,严肃道:“注意形象。”

齐晟又抱了我片刻,才直起身来松开了手,扶着我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了。

我瞄着他心情不错,思量了一下,先打发了殿内的宫女们出去,然后与他商量道:“臣妾这里怀孕了,以后怕是暂不能伺候皇上了,不如再重新安排一下各宫里侍寝的顺序,叫大家心里也都有个数,以后别再乱了套。”

齐晟不说话。

我一瞧他这模样便知道这厮心里定然是不痛快的,可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,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他先推到别处去,就算不是后宫哪个嫔妃身边,也至少叫他留在大明宫守着江氏也好。

我一面小心地观察着他的面色,暗中咬了咬牙,又说道:“古人不是说了嘛,那个目不视恶色,耳不听淫声,口不出傲言,能以胎教,所以……”

齐晟打断我:“你是觉得我占了恶色,还是占了淫声?”

我被他问愣住了,只能低着头吭哧起来。

齐晟低低冷哼了一声,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。凡事都要有个度,太过了小心收不了场。”

说完了竟就起身走了。

自从齐晟这皇帝越做越顺手之后,这样一语不合拂袖就走的情形已经是许久不见了。看着他的身影带着怒气消失在殿门外,竟然还觉得这个样子的他更可爱一些,也更叫我心里踏实一些。

按照惯例,齐晟恼怒之后一般都有几天不搭理我。谁知这次走后,当天下午他就叫人给我送了四书五经并几摞子兵书史书来,还特意给我传了口谕,为了腹中孩儿计,叫我一定要熟读这些东西,背过最好。

我翻翻兵书,再瞧瞧史书,我连本人物小传都记不住的人,你叫我背史书,齐晟你想搞死我吗?

送书来的小内侍一脸同情地看着我,安慰道:“娘娘不需着急,皇上交代了这些书是给娘娘安胎的,若是自己不想看,叫人读给娘娘听也成的,只是为了小殿下好。”

我恍恍惚惚地点头,自己看那就是迷幻药,别人读估计就成了安魂曲了。

小内侍又指了指一直垂头站在边上的两个嬷嬷,说道:“皇上还叫奴婢将吴嬷嬷和杨嬷嬷送来,说她们都是皇后娘娘生玮元公主时伺候过的,娘娘用着也顺手些。”

我已是被那一摞子一摞子的书给镇住了,还有些心神不定的,闻言只点了点头,见这两位也是老面孔了,便叫了写意带了这两人下去安置。

当天夜里我就亲自去了大明宫,向齐晟请罪道:“臣妾错了。”

齐晟抬眼看我,问:“真知错了?”

我老实地点头,“真知错了。”

齐晟又问:“哪错了?”

我本着态度要诚恳的原则,答道:“哪都错了。”

齐晟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,又拾起了手边上的奏折,低头看了起来。

我一看这不行啊,琢磨了一下,又改口道:“臣妾错在放着现成的大树不知好好依靠,却一味矫情,矫情过了头了。”

齐晟这才笑了,将手里的折子一丢,起身说道:“走吧。”

我一愣,“去哪里?”

齐晟拉了我的手往外走,微低着头看我,眼里有些许鄙视,简单干脆地答道:“去你宫里!”

我当时还很是不明白,你去我宫里就去吧,为什么这眼神里还写着鄙视两字?可等齐晟将一本史书甩我面前的时候,我顿时悟了。

齐晟已是换了便服,懒散地依靠在靠窗的软榻上,很大爷地吩咐:“念一段听听。”

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心,我不用猜都知道这厮定然是想到了我以前读张氏祖父小传时的情形。

这是又拿我找乐子来了?

我翻看着那通篇都没有个标点符号的史书,很是淡定地说道:“我倒觉得读这个不如去学些女红,说不定还是个女儿呢。”

齐晟挑着眉笑了笑,将书从我手中抽了过去,笑道:“也好,那就请皇后给朕绣个荷包吧,正好修身养性。”

看着他笑得弯弯的眉眼,我这才明白过来,原来坑在这等着我呢。

私下里我与写意商量,叫她偷偷地帮我给齐晟绣个荷包。

写意先是推辞自己绣活不好,我一听正合心意,说这样正好,你要给我整一个绣工精美的来,就是我信了齐晟还不信呢!

写意被我逼得急了,只得抹着眼泪说道:“娘娘啊,皇上哪里是缺荷包,他是要您的一片心啊,这要是叫皇上知道荷包是奴婢绣的,必然会迁怒于奴婢的,奴婢小命不保啊!”

她哭得梨花带雨,看着着实可怜,我总不好再逼出人命来,只得作罢。

可若是叫我拿了针线来绣花,还不如叫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读那些史书。

精神压力一大,我的胃口上便出现了问题,时不时地就要恶心想吐,有的时候一个菜不对味,能叫我把胃酸水都吐出来。

有一次齐晟正好在身边,瞧得面色都变了,一面替我抚着背,一面急声吩咐人去叫太医。

我漱过了口,借这个机会,虚弱无力地扯着他的袖子问:“皇上,能允臣妾一件事吗?”

众人面前,齐晟与我扮着帝后情深,紧紧地握着我的手,气道:“有事就说,你说什么朕没答应过?”

听了这话我虽然很想翻白眼,可却是忍住了,只说道:“咱们那荷包能不绣了吗?”

齐晟愣了一愣,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。

宋太医来得快,去得也不慢,就留下几句话:皇后娘娘这是孕吐,能不吃药最好别吃药,皇上无须担心,只要熬过这几个月就好了。

齐晟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,转头淡定地吩咐写意再重新给我准备饭食。

我就有些纳闷,这就孕吐了?为何怀葳儿的时候我是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呢?

回头和绿篱说起这事,绿篱先是小心地看了看四周,这才对着我挤眉弄眼地说道:“娘娘怀第一个的时候不是……那个……什么嘛!”

我愣了一愣,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。怀第一个的时候我和她光顾着造假了,哪里还顾得上吐不吐的啊。

绿篱已是过了怀孕初期的不稳定期,终于被赵王放了出来,出府第一件事就是来我这宫里探望。

我与她多日不见,绿篱自然少不了要抹一抹泪,叹道:“娘娘总算是熬出了头,只盼着这一胎是个小皇子。”

我心里一直有着三俗大师那个笑话的阴影,一提生男生女便觉得心慌,也不敢接绿篱的话,赶紧转过了头交代一旁的写意:“你去大明宫跑一趟,问问皇上那里忙不忙,中午还过来用膳吗?他若是不过来,咱们中午就留绿篱吃饭。”

齐晟与绿篱不对眼,这事整个兴圣宫里的人都知道。写意也没多想,应了一声,转身就往外走。

我又叫住了她,嘱咐道:“机灵着点,别叫皇上知道绿篱在这。”

写意一溜小跑地去了。

我四下里看了看,小声问绿篱道:“你想个法子查一查,看看黄氏几个为何一直怀不上,这也小半年了,怎么一个有动静的都没有?”

绿篱一怔,“娘娘……”

我低声道:“生男生女可是说不准的事,万一我这还是生丫头,有她们生个儿子出来,也算是个补救。”

说白了,我还是觉得人多力量大,既然有这么多块地可用,犯不着可着我这一块使。

绿篱迟疑了一下,问道:“娘娘还是不肯信皇上?”

我反问她:“你现在是否全然相信赵王?”

绿篱想了想,点头道:“奴婢知道怎么做了。”

我俩又说了几句别的,绿篱向我推荐了宫里几位比较可靠的同志,叫我找时间好好考察一番,若是能用就笼络过来,自己手上有人比什么都好用。

两人正说着话,写意从大明宫回来了,说是齐晟并不在大明宫。

绿篱一听齐晟没在大明宫立马精神了,两眼冒光地向我建议道:“娘娘,咱们两个去趟大明宫吧,看看江氏那贱人现在怎样了。”

说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,用手扶着腰身就要往外走。

亏得我现在身手比她利索,一把抓住了她。呀,丫头,你当我真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?你不就是想挺着肚子去气江氏吗?咱能少干点恶毒女配们常干的事吗?

“快省省吧,你少惦记着点她吧,也不怕以后生出孩子来随她!”

这话比什么都管用,绿篱立刻蔫了,在宫里陪着我吃了中饭,老实地回了赵王府。

待我孕期满了三个月,张家递了入宫的牌子来探望我。这次张老太太没来,来得是张氏的母亲范氏及大堂嫂白氏。

范氏的面色比上次还要不好看,一见我的面就喜极而泣了,一面抹着眼泪一面说道:“自从上次从宫里出去,娘就吃斋念佛,只求菩萨保佑我儿,没想着真的灵验了,我儿果然是要熬出头了。”

白氏是个活泼的性子,见范氏越哭越带劲,忙上前递了帕子劝道:“大伯母快别哭了,娘娘身怀皇嗣可是好事,您这样一哭,反而叫娘娘心里难受。”

她这样一说,范氏才停了哭,抹干了眼泪就嘱咐我孕期应该注意的事项,“饮食上一定要抓紧了,千万别叫人钻了空子去,还有皇上那里,你身子沉了不能近身,不如就在知根知底的里面挑一个好性子的出来……”

我一听她絮絮叨叨地,竟然又奔着“宫斗”的道上去了,忙打断了她的话,转头问白氏道:“茶茶的婚事准备的怎样了?”

白氏眼神闪烁了一下,答道:“这次来,老祖宗还叫臣妾给娘娘带个信呢,就是三姑娘的婚事,想向娘娘讨个意见。”

白氏这话只说了一半,不过意思却是极明白。眼下我这个皇后忽地又咸鱼翻身,圣宠隆眷了,于是张家也矛盾了,不知道此刻是该继续往楚王身上继续投资呢,还是狠狠心割肉出来。

那边范氏还磨叨着怎么在孕期抓住齐晟的心,插空说道:“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恃宠而骄,男人都是贪新的,只要他的心在你这儿,就比什么都强!”

我应付地“嗯”了一声,在范氏的念叨声中抽出空子来与白氏说道:“圣心难测,三丫头那里就照着定好的办吧,总不是一件坏事。”

白氏是个机灵人,闻言点了点头,便不再说话了,只听着范氏在一边唠叨,恰当时候还要递杯茶水过去给她润润嗓子。范氏的话说了这半天,总算到了总结阶段,不外乎就是叫我明白一个道理,既然没法管住男人的身,那就要哄住男人的心。

我听得头大,心中也十分感慨,果真是铁打的宫廷,流水的美人,磨不细的精钢杵。女人苦,男人更苦,做皇帝苦上加苦。

许是齐晟也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太过辛苦,自从知道我有孕之后,他就不大召黄氏等人去大明宫了。待过了九月,我的孕吐反应消失之后,他更是干脆撂了挑子,除了每日里例行往我这宫里来一趟,剩下的时间就留大明宫里守着江氏一个了。

黄氏等人来我宫里请安的时候,言语上难免流露些抱怨之意。

我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们几个脑门子训,“你们自己也不检讨一下,论身材论模样,哪个不比大明宫的那个强百倍,留不住皇上的心也就罢了,偏生连人也给我留不住,白瞎了我整天替你们操心。”

这伙子女人本是一肚子委屈抱怨,叫我这样一训反而老实了。你说你自己技不如人,那能怎么办?

待她们走了,写意给我端上碗燕窝粥来,在我耳边念叨道:“奴婢第一次觉得有江氏在大明宫是个好事。”

我听了一愣,仔细琢磨了一下,觉得写意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,有江氏这么个目标在大明宫吸引众人的火力,果然省了我不少事情。

往后日子过得更顺,等进了十一月,我的肚子再一次凸出来了。葳儿不但已经走稳了路,连一些简单的话也都会说了。每日里齐晟一进殿门,她第一个先扑了上去,抱住了齐晟的双腿就大叫“父房”。

齐晟就特乐和,先抱起了葳儿在殿内转上两圈,然后父女俩一块凑到我身边来看我的肚子。

外面冰天雪地,屋里暖意融融笑语晏晏,倒是一副夫妻恩爱、父慈女孝的情景。偶尔我被殿内的热气熏得头昏的时候,就会想这也快算上“老婆”孩子热炕头了,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倒是也不错。

十二月初九,茅厕君正式迎娶了靖阳城守张翎之女为妃。张家手握北疆兵权,又有两女嫁入皇家,一时间权倾朝野,风头无两。

不过,这外人瞧着风光,身为张家人却知道这其中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。

我这个张氏皇后乃是张家长房的嫡长女,是齐晟后宫唯一生下公主的,现在又身怀六甲,怎么看都是圣眷隆重。可张三姑娘却是张家二房的嫡女,眼下成了楚王妃,而明眼人都知道,楚王和皇上不是一条心的。

一家的女儿嫁到了两个阵营里去,这样一来,若是张家内部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大领导的话,那么早晚就会从内部开始分化——谁还没点私心?孩子怎么也是自己生的贴心啊。

每每想到这些,我就挺佩服齐晟的,同时也打消了“老婆孩子热炕头”的念头。这小子从不做无用之功,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,若是指着在他这棵大树下躲雨,早晚会遭雷劈,还是想法自个儿搭个房子的好!

云西那边的战事进行的挺顺利,短短半年多时间,杨豫已是平定了云西大部,看样子明年春就能结束这场叛乱了。

朝堂上形势一片大好,皇家里也是喜事连连。

“大龄青年”楚王同志娶妻的热闹劲还没过去,赵王府里又传出喜讯来,绿篱姑娘经过两天一夜的辛苦,终于给赵王添了一个大胖小子。

赵王很是兴奋,向太皇太后来报喜的时候脸上还都是傻乐,一边说一边比画着,“足有这么大,一抱都坠手,小脸蛋子胖得把眼睛都挤成两条缝了!”

太皇太后高兴坏了,一个劲儿地念叨“绿篱是个好丫头”。

我一听孩子这么大,却很是同情绿篱,忙叫了写意带了大包的补品去探望产妇。

写意回来却说产妇面色红润,精神极好,还特意把孩子抱出来给她看,小声地说道:“就这样的孩子,打死江氏她都生不出来!”

听了这话,我就知道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,只要有江氏在一天,绿篱就会一直斗志昂扬,别说只生一个,就是生一双,有她那如虹般的气势,怕是也不在话下。

只是有一点我十分不明白,绿篱与江氏哪来的这么大的仇呢?

皇家这一年添丁又进口,年节过得很是热闹。

元宵节家宴的时候,我身子已是十分笨重了,只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。齐晟见我这样,便向太皇太后与宋太后请了辞,亲自扶了我回兴圣宫。

因是十五,天气又晴朗,天空中一轮明月照的四下里一片亮堂,连灯笼都用不着打。我走了两步就想着偷懒,与齐晟商量道:“能不能用步辇?”

齐晟用手臂帮我撑着腰,笑道:“少发懒,吴嬷嬷交代了的,要你多走路。”

没法子,我叹了口气,只能挺着肚子继续往前晃悠。又走了一会儿,见后面的宫女内侍等人都远远地缀在后面,便轻声问齐晟道:“什么时候动楚王?”

齐晟闻言沉默片刻,答道:“待杨豫从云西回来。”

我稍一思量就明白了齐晟的打算,杨豫那样的大将,哪怕是手上没了兵权,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,不如就放在自己身边还让人放心一些。

齐晟停了停,忽地说道:“你……别胡乱寻思。”

我淡定地点了点头,心中却在哀号,眼瞅着就要风起云涌风云际会了,我能不多想吗?哎?对了,“风云际会”这词能在这里用吗?

二月里,绿篱做足了月子,抱着孩子进宫来问安,从太皇太后那里出来后就直接来了我的宫里,先叫乳娘抱着小娃娃给我看了看,然后趁着写意带着乳娘去后殿给小娃娃喂奶,我跟前没人的工夫,与我悄悄说道:“奴婢已经叫人去查过了,皇上之前去那几个人宫里,倒是也都有同床,事后也不曾赐过避子汤,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不见她们有孕。”

我听了心中越发地疑惑起来。按理说偶尔有块地不好,没有什么收成也是正常之事,可连着这么多块地都光溜溜的连棵草都不长,那就不正常了。

绿篱观察了一下我的脸色,又给我出主意道:“娘娘,不如咱们趁着这个机会,偷偷给黄氏几个灌一碗红花,彻底绝了后患得了。反正她们之前就一直不生,就算以后不生也不会怨到咱们头上来。”

她说得是一脸轻松,我却听得是心惊胆战,若不是眼下身子实在太笨重了,怕是都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。

绿篱啊绿篱,你说你一都做母亲的人了,怎么还能歹毒得这么心安理得呢?

我忙上前捂了她嘴,急道:“你快省省吧!断人子孙是要损阴德的!”

话刚说完,齐晟却是从外面进来了。

绿篱吓得立刻站起身来,垂着头给齐晟行了个礼,怯怯地叫道:“皇上。”

齐晟冷淡地瞥了绿篱一眼,连理都没理,直接问我道:“人呢?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也没有?”

这正合计着给人灌红花呢,怎么可能还叫人在一旁伺候着?

我看齐晟脸色不太好,只得解释道:“葳儿非吵着要看小弟弟,我嫌她闹,就叫她们带着两个孩子去后殿玩去了。”

齐晟闻言只淡淡地点了点头。

绿篱小心翼翼地瞥了齐晟一眼,忙又屈膝行了个礼,说道:“臣妾出来时间久了,得回去了,先告辞了。”

说完连自己的孩子都忘了,只顾着低头沿着墙角往外溜。

我哭笑不得,忙出声唤住了她,提醒她带着后殿的孩子一同回去。

直到绿篱带着孩子走了,齐晟脸色仍是不好,我无奈地看着他,劝道:“绿篱不过一个小姑娘,你一个大男人,至于和她一般见识吗?”

齐晟剑眉微锁,默默看我半晌,问我道:“你还记得那年在张家园子里醉酒那次吗?”

“记得啊。”我点了点头,不就是第一次和齐晟酒后乱性那次嘛。

看我答得随意,齐晟脸色更黑,又问道:“那你可还记得醉酒后说了一句什么?”

既然是醉了酒,那醉话一定少说不了的,我这回认真想了想,也记不起来他问得是哪一句了,只得诚实地摇了摇头。

齐晟黑着脸,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你说……绿篱,还是咱们俩……睡了吧。”

这句话听得我一愣,待反应过来,我的嘴已是下意识地半张着,合不上了。

齐晟冷着眉眼走到我身前,想伸手搂我的腰,可我的腰实在太粗了些,他一双手已经环不住了,最后只能一只手扶在我的腰侧,另只手上来轻抬了我的下巴,冷哼了一声,问道:“你说,我没杀了绿篱,是不是已经够便宜她了?”

“便宜,的确是太便宜她了。”我怔怔地答道,然后又急忙举起手来指天发誓,“皇上,我和绿篱之间绝对清清白白的,她那小身板比江氏强得有限,就算我是男人,我喜欢的也是黄氏那样的。你也都睡过的,还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分别?那有料的睡起来多舒服……”

齐晟额角的青筋又欢快地跳了起来,抬着我下巴的手往下滑了滑,虚虚地落在了我的颈间,恨恨说道:“张芃芃,我真想掐死你!”

一进三月,兴圣宫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,各宫大佬又开始往我宫里派稳婆,一看来人都挺熟悉,竟然还是上次我生葳儿时用过的。我乐了,心道这倒是好,人熟好办事啊,别的且不说,就是凑一起打马吊也顺手啊,都熟悉牌风的。

齐晟这回比较爽快,叫人收拾了一下大明宫里的办公物品,直接搬进了兴圣宫。

我瞅着江氏没一块跟过来,忍不住问他道:“用不用把江氏调过来伺候你?好歹也是用熟了的。”

齐晟轻蔑地瞥了我一眼,“我现在不和你一般见识。”

葳儿咚咚咚地从后殿跑了过来,扑到了齐晟怀里,叫道:“父皇!”

齐晟将她举了起来,叫她坐在自己臂弯里,眉眼带笑地问她:“今天听母后话了吗?”

葳儿努力地点头,转过来指着我的肚子大喊:“弟弟,弟弟。”

齐晟更高兴,用额头去顶女儿,笑着问:“葳儿想要弟弟?”

葳儿被他逗得咯咯直笑,仍是点头,嘴里不停地叫:“弟弟,弟弟。”

写意在一旁就笑着凑趣,说道:“小孩子的话最准了,娘娘这回一定会生个小殿下。”

快拉倒吧,一岁半的孩子,知道个屁的弟弟妹妹啊,还不是你们教的?

我不屑地撇了撇嘴,撑着腰站起身来,拉着葳儿的手问:“葳儿想要妹妹还是弟弟?”

葳儿叫道:“弟弟,弟弟。”

我又换了种问法,“葳儿想要弟弟还是妹妹?”

葳儿又毫不犹豫地叫:“妹妹,妹妹。”

我不屑地看向齐晟,“哪,看到了吧?她哪里懂什么弟弟妹妹,她只会重复你后面两个字而已。”

齐晟看看我,又看看怀里的女儿,忽地失笑出声,亲了亲葳儿的脸蛋,又出其不意地凑过来在我脸上啄了一口,低声笑道:“弟弟妹妹都好,又不着急,一个个慢慢来。”

我一愣,边上的写意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,又怕我恼,忙使劲地低下了头。

齐晟将手上的葳儿交到乳娘怀里,转过身来扶着我往床边走,问:“这两日小家伙踢腾得可还厉害?”

我摇了摇头,最近肚子明显往下走,里面的小娃娃也消停了不少,照吴嬷嬷的说法是左右不过这几天的工夫了。

果然,三月十二夜里,我的肚子忽地就发作起来。

齐晟就睡在我身边,最先惊醒过来,忙凑上前急声问我道:“怎么了?”

我先将最初的阵痛忍了过去,这才淡定地与他说道:“可能是要生了。”

齐晟怔了一怔,然后立刻就不淡定了,连衣服也顾不得披,一下子蹿到了床下,扯着嗓子叫道:“来人,来人!”

这一来人不要紧,殿内呼啦啦就拥进了一群的人来。

几个稳婆早就是全天候待命的,上前给我简单地看了看,吩咐宫女将我往产室里扶。结果宫女们刚围上来,还不及伸手,却被齐晟三两下都给扒拉开了。他从床上一把抄起了我,直接将我往产室里抱。

我生怕他一紧张再失手摔了我,吓得忙搂紧了他的脖子,安抚他道:“别紧张,别紧张,现在生不出来呢,再说货在我肚子里,你再着急也没用。”

谁想齐晟却不领情,很是恼怒地横了我一眼。

产室是早就准备好了的,齐晟刚把我在产床上放下了,就被稳婆请了出去。临走前,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,用着自以为镇定的语气与我说道:“别怕,我会一直在外面守着你。”

他那里说的煽情,我不好继续无动于衷,只得也回握了一下他的手,“有你在,我不怕。”

齐晟得了我这样一句话,终于松了我的手,心满意足地出去了。

说实话,看着他宽阔坚实的背影消失在殿门之外,我心里竟然还真有那么点悸动,不过还没来得及咂摸咂摸这滋味,腹部又是一阵抽痛袭来,于是,我也就顾不上体会这感觉到底是心悸还惊悸了。

幸好生孩子这事也是一回生,二回熟,这次就比生葳儿的时候快了不少,就连中间的加餐都比上次少了一顿。

第二天正午时分,我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六斤九两的男婴,母子平安。

稳婆将孩子抱出去给齐晟看,齐晟很是高兴,重重赏赐了兴圣宫里的所有工作人员,就连太皇太后派过来问信的小宫女都得了十两银子。

我人还躺在产床上,闻言恨恨地拍了拍床板。这厮太不会过日子,眨眼工夫就送出去了几千两白花花的雪花银,真是一败家爷们!

写意过来给我掖了掖被角,轻声劝道:“娘娘,合上眼眯一会儿吧。”

折腾了这半日,我身上早已是又累又乏,可我却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,坚持着摇了摇头,吩咐她道:“你叫人把孩子抱进来给我瞧瞧。”

写意应声而去,片刻之后却是齐晟抱了孩子进来。见我看他,他的嘴角上绽开一个极明亮的笑容,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了我的怀里,轻笑道:“看看,是不是像我的地方更多?都说像我呢。”

他那样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叫我很看不过眼,不过就是大伙的恭维话罢了,他倒是当真了。

小燕子刚被乾隆认了女儿的时候,令妃那一伙子人还说小燕子和乾隆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!可结果呢?小燕子和乾隆有半毛钱的关系吗?白白叫人家小燕子她娘担了虚名。

齐晟伸出手指轻轻地碰触小娃娃的脸蛋,忽地低声说道:“齐灏,就叫齐灏。”

我这里听得一怔,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字,齐晟那里已是拉了我一只手过去,用手指在我掌心里慢慢地写着这个“灏”字。

他用的力道很轻,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,指尖若即若离地从掌心划过,每一下都仿佛挠在了人的心尖上,叫人心里也跟着痒痒的。偏他自己面色端凝,一笔一画的,写得极是认真。

好半晌,他才写完了这个字,然后抬眼看我,问道:“好吗?”

手掌心里还留着麻麻痒痒的触感,我有些愣愣的,听他问才反应过来,心想亏得这孩子不用去参加什么考试,否则你这里写一个名字,人家都做完两道选择题了,铁定栽倒在起跑线上了。

齐晟还在看着我,我说道:“我还以为你还得在草木茂盛的道上一直走到黑呢。”

他微微挑眉,一双眸子隐含笑意,亮晶晶的,清亮无比,“你也知道‘葳’字的意思?”

多新鲜啊,就算我不知道,还不兴我查字典吗?

我下意识地撇了撇嘴,齐晟却是笑了,叫乳娘把新鲜出炉的齐灏小朋友抱走了,然后仔细地扶着我躺下了,柔声说道:“你好好睡一觉吧。”

我立刻从谏如流地点了点头。这就好比辛苦加班赶了个通宵,工作终于圆满完成了,不管多困多累,也熬到大老板来慰问过了,是时候爬床上补觉去了。

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,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,齐晟不在殿内,说是云西那边又来了人,他不方便在我宫里接见外臣,又回大明宫去了。

我琢磨了一琢磨,干脆就打着方便齐晟处理政事的旗号,叫人把他的东西都收拾了收拾,打包送大明宫去了。

写意苦劝我:“娘娘这是何必呢,别人求这样的恩宠还求不来呢,娘娘何苦要把皇上往外推?”

针对她这种小言情的调调,我再一次对她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,义正辞严地指出我是皇后,后宫之主,首先自己就不能坏了规矩。生产前齐晟长住在我宫里是情有可原,还可以往帝后情深上靠一靠,可这都生产后了,再靠就靠过线了,成皇后专宠了。

不好,十分不好。什么事情都是过犹不及,我得保持着若即若离的风格,坚定不移地走职业皇后的路线。

再者说,身为皇后,皇帝的敬重比宠爱更有用,也更能长久。

当然,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没和写意说,那就是我自己坐月子都快要坐崩溃了,若是扯着一个齐晟在身边,两人非得一块产后抑郁了不可!

东西搬入大明宫后,齐晟那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,很是平静地在大明宫住下了,夜里还召了王昭容去侍寝。

这事在宫里引起了极大的反应,消息也光速一般传播着,估摸着那边王昭容也就刚上了齐晟的龙床,这边消息已是传到了兴圣宫。

我一直认为后宫女人这种把焦点都放在齐晟下半身的做法不可取,要知道男人上半身和下半身向来就是兄弟的关系,亲密无间,却从不隶属。

可惜女人们从来想不明白这点事儿。

于是,我这坐月子的还没抑郁呢,写意这伺候月子的却先忧郁了。

我其实挺明白她这种小姑娘的心思,她一直期冀着能在我与齐晟的身上看到一个“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”的爱情童话,来满足她少女心中的粉红色梦想。

写意,还有以前的绿篱,后宫中有很多这样年纪轻轻充满幻想的女孩子。她们聪慧,却又稚嫩,总是幻想着这世间能有一份最真挚的感情,会有一个男人可以爱一个女子如生命。

哪怕这个女子不是她们自己,哪怕她们只是这份感情中的一个看客,可她们依旧会被深深地感动,然后,用这份感动支撑着自己的情感,在这个吞噬着女子青春与血肉的后宫中一日日熬下去。

可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。

就这样胡乱寻思着,我忽地就觉得自己现在太矫情了,连心理活动都要这么文艺女青年起来了。我不由得叹息了一声,暗道这孩子生多了果然没有半点好处,我本就不多的雄性激素,随着孩子被我排出体外了。

“要不得,要不得啊……”我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两遍,翻了个身过去继续睡我的塌心觉。

睡到半夜,半梦半醒间就觉得身后有个人贴了过来,将我搂进了他的怀里,缓缓收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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