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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 占命骨筹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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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仅存的左角,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清脆悲鸣。

吱……那深深嵌入的刀刃被缓缓抽出,伴随着切骨之痛。

……——!!

昏耀硬生生将险些出口的痛呼压在喉咙里,眼睛几欲滴血,不敢置信地抬头仰视。

而兰缪尔第二次挥刀。

铛!!

好痛……好痛。

铛!!

这声音响了几次?

深渊的魔王从未觉得迦索的冬季竟有这么冷,仿佛要将自己由骨至血全部冻结。

直到“咔嚓——”的长音震荡。

“——啊!!”

昏耀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左角至于被砍断的断裂声,还是这场幻境终于破碎的声音。回过神时,他已从兽骨王座上跌了下来,跪在地上死死按着自己的左角,大滴的冷汗往下落。

眼前仍是空荡寂静的王庭大石殿,骨筹散落一地。没有风雪,也没有对他挥刀的人。

魔王眼眶泛红,深深地喘息着。

“……兰缪尔。”他喃喃。

“……兰缪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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片刻后,大祭司塔达看到魔王缓步从大石殿走出来。

他连忙迎上去,关切地询问:“吾王,如何?”

昏耀若无其事地往外走,说:“不怎么样,没看见什么。”

“唉呀,那便是无福无祸,风平浪静,也是好事啊。”

“或许只是你的本事不够,骨筹又不准了。”

魔王笑了一声,顿了顿,忽然问:“再占一次呢?”

塔达吓得连连摆手,昏耀也知道祭司的规矩,便也没有再提。就这么走到要分开的岔路口,他突然站住。

“塔达。”

魔王问:“王庭附近,下一次落雪的日子,是什么时候?”

塔达:“哦……王要问今年的极寒日么,对,今年是有冬天。老朽尚未来得及测算,但大概是在两三个月之后吧。”

昏耀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有点虚飘。

他看了看天色,说:“知道了。”

……

别过塔达祭司之后,昏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宫殿去的。

脑子里的情绪像是被搅成了浆糊,魔王怔怔地闷头往前走,心如刀割地想:看吧,看吧,明明就是恨他的,就是想杀了他的。

还装得那么好。真是虚伪的人类,反正他早看穿了兰缪尔的真面目……

但他又突然站住,心想:不对。

昏耀闭眼用力捏了捏眉心,他从脑子里的那一团乱麻里,艰难地抽出一丝又一丝的理智,像编绳结那样拧起来,然后告诉自己:不对。

既然看到了清晰的场景,昏耀相信骨筹八成没有出错。可仔细想想,那一幕里古怪的地方实在太多。

首先,兰缪尔为什么要砍他的角?

那动作绝不像是留情的样子,但是假如真有杀意,一刀往他脖子上招呼就可以大功告成,为何执着于砍角呢?

昏耀皱眉歪头,半信半疑地捏了捏自己的左角,心想:再说,这玩意儿也不至于硬到被他的佩刀哐哐地砍了好几下还岿然不动吧……

要说是为了报仇故意折磨,倒也不是说不通,毕竟魔族被砍角确实痛苦。

但……

他与兰缪尔好歹也相处了七年。

昏耀的确怀疑过奴隶的真心,甚至认定兰缪尔应当恨自己。

可要说那位心肠柔软到完全可称慈悲的圣君陛下,会在仇恨的驱使下做出“虐杀”这种事,昏耀是决然不信的。

所以,昏耀恍惚地暗想,所以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:兰缪尔其实……也并不舍得杀了他?

又或许,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:当他向兰缪尔求婚的时候,圣君陛下会表示当年的那些伤害难以释怀。毕竟魔王是残忍的魔王,曾经对奴隶犯下许多错误;他还有过许多合化伴侣,在神子的观念里,不干净。

那该怎么办呢?除非魔王肯舍弃仅存的左角,来自证其悔悟。

“……”

昏耀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,脸上发烫得厉害。

他觉得自己这样不死心地拼命找补、都被砍了角还要往好的方向自我安慰的样子,实在狼狈。

可又止不住地觉得,这种推断很有道理。

要不然,骨筹带给他的幻境里,“自己”为何始终没有反抗呢?

如果真相是这样……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吧。昏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脑子里极度混乱且自暴自弃地想,也不是不可以!不如说很可以!

可兰缪尔又为何会变成被魔息缭绕,浑身生满鳞片的样子?他那个身体,哪能受得了如此浓郁的魔息呢?

难道,这才是骨筹想要提醒他避开的祸根?

烦死了,想不明白,头好痛……

魔王就这样带着杂乱无章的思绪走回了宫殿。

守卫们向他行礼。昏耀哪有心思搭理他们,胡乱挥了挥手就往里走。

将要踏入大门的时候,魔王忽然听到轻灵的乐声。

是兰缪尔在弹竖琴。

他拿到礼物了,看来还蛮喜欢。

昏耀心里五味杂陈,他示意四周不要出声,打了个手势让硫砂把侍从们带走,自己放轻了呼吸和脚步,慢慢地走进去。

仍然是窗口的那个位置,兰缪尔正坐在软椅上出神地拨弦,他看着天际的崖月,眉宇间有些忧思之色,看起来心事重重。

弹拨的还是那首神殿的曲子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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