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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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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赵小柱还是白胡子老头的造型,mp5挎在风衣里面藏好快步进了别墅的车库。他打开车库的门,摘下脖子上的围巾。一队gign跟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从两侧的灌木丛当中闪现出来,队长压低声音:“菜刀,你离开这里。我们要进去清场,你的上司在那边车里。”

面目全非的白胡子老头看看路边那辆奥迪a6轿车,又看看他们这些全副武装的gign,叹息一声:“里面的人都是女人和小孩,她们没有武器。”

“我知道了,交给我们了。”队长拍拍他的肩膀,带着自己的小队快速进入车库,潜伏在虚掩的门边。

赵小柱回头看看他们,苦笑一下。他走向那辆奥迪轿车,车门打开。苗处微笑着看他:“菜刀,任务完成得很好。”

赵小柱没有笑容,上车。从车窗里面,他可以看见两小组的gign正在靠近大门两侧,第一个队员都举着防弹盾牌,后面的队员手持m4a1卡宾枪和mp5冲锋枪虎视眈眈。他低下头:“里面的人没有武器了。”

“他们是gign。”苗处说,“这是他们的标准程序。”

赵小柱看看那别墅,可以看见窗帘拉着。laila应该带着母女俩收拾好了,准备等自己开车到了门口就出门上车。但是自己不会去了,因为自己把她们三个都出卖了……赵小柱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,总之没有任务完成以后的轻松。

“开车吗?”孙守江在前面问。

“不,等gign任务完成。”苗处淡淡地说。

赵小柱撕掉自己的胡子,咬牙切齿:“你他妈的故意的!”

“怎么?你是警察,不想亲眼看见罪犯被捕吗?”苗处反问。

赵小柱不说话。

苗处笑了一下,看着gign举起了撞门闩。

门却突然开了,gign一下子闪到了两边持枪对准门口。audemarie抱着玩具熊走到门口,看着街道:“爸爸?”

她没有看见爸爸,于是往外走了几步。

“audemarie!”赵小柱一下子就伸手去抓车门。

苗处一把抓他回来:“你要干什么去?”

赵小柱呆住了。

“你—是—警—察!”

苗处一字一句地说。

赵小柱呆在那儿,抬眼看见audemarie目不斜视走到街道边,看着两边在寻找他。他张开嘴,却无声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心情……门两侧的gign看着这个小女孩的背影,都屏住了呼吸。

laila和julie也往外走,julie先出来:“audemarie!你在那儿站着干什么?”

laila随后出来,她意识到不对劲,一转脸看见了黑衣的gign。她刚刚张开嘴:“mike—警察—”

一个gign一拳打了在她的下巴上,随即两名队员抓住了她倒下的身躯,直接给她按在地上上背铐。laila发疯一样喊着:“mike—快跑—gign—”

julie回头惊呼,两个gign冲过来直接扑倒了她。一名队员搜身,另外一名队员持枪对准她的脑袋。

audemarie回头,高喊:“妈妈—”

一名gign飞跑过去,抱起了狂奔的audemarie往gign的卫生组方向飞跑。玩具熊掉在了地上,掉在了奥迪车的跟前。audemarie绝望地叫着:“爸爸—来救我—”

奥迪车内,赵小柱隔着茶色玻璃看着audemarie被gign抱走,还在叫着“爸爸”。他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,捂住了自己的脸。

“回国我再跟你谈话。”苗处严肃地说,“乌鸡,开车!”

孙守江开车,高速离开现场。赵小柱抬起眼回头,看见现场已经一片gign的黑衣队员。天空中也有一架黑豹直升机在缓慢降落,gign不敢冒险在地面带走响尾蛇的女人和女儿,他们必须快速离开这里。

audemarie还在绝望地高喊着:

“爸爸—救我—”

2

穿着三沙迷彩服的赵小柱坐在战术射击场的木头台阶上,靠着柱子抽烟。他又回到了“本宁堡”的游骑兵营区,手里抱着一杆沙漠迷彩色的m4a1卡宾枪,脚下是沙漠战斗靴。远远地,可以看见那些同样穿着三沙迷彩服的“战友们”在草丛当中奔跑着,叫嚷着美式英语,在打美式橄榄球。狼牙特种大队的美式橄榄球队是全军有名的,是一个去美国西点军校学习半年的干部带回来的。那个干部赵小柱认识,是三营的营长刘小飞,自己的营长。这次没有来,原因也许是一营长更适合这种秘密训练。

那些战友们在奔跑着,叫嚣着,投掷着橄榄球。

赵小柱掐灭烟头,目光忧郁。

在他身边的木板走廊上,整齐地摆着战友们丢下的头盔、m4a1卡宾枪和战术背心等。他的胸条上写着“mikezhang”,这边是“usarmy”“rangers”的臂章……所有的一切都跟本宁堡的2002年或者2001年的夏季傍晚,那个孤独惆怅的美国陆军一等兵一样。

只是……他的内心很忧伤,无边的忧伤。

从未想过自己的间谍生涯会是这样的,虽然知道要不断去出卖别人对自己的信任,但是,在自己的概念当中,要出卖的是类似响尾蛇这样的杀手或者那些罪不容赦的毒枭,而不是laila和julie这样的笨女人,还有audemarie,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小混血儿。

内疚,负罪……一起涌上了谍报员菜刀的心头。

他拿起可乐喝了一口,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美军伙食。当时也是充满了热情和斗志,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,充满了惆怅和迷茫,好像自己在做的事情不是一件正确的维护法律尊严的光荣使命,而是在违背自己的道德良知……

他低下头,在某种程度上,他真的希望自己成为响尾蛇……

走廊后面的观察室里面,穿着西服的苗处和穿着三沙迷彩服的孙守江在喝咖啡看电视。孙守江看着电视上的录像,是调出来的cnn报道,画面上是那些被美军营救的孤儿。孙守江难以置信:“是真的……”

苗处不为所动,冷冷看着电视画面。

“我开始重新认识这条响尾蛇了。”孙守江苦笑一下,“看来他有时候还很善良……”

“我从来没说过他是绝对的丧心病狂。”苗处喝了一口咖啡,“你也是老警察,很多时候违法犯罪的人并不都是丧心病狂的。这种事情你该见得多了,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心态?”

“他救了121个孤儿。”孙守江低下头,“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判他,他花光了自己的积蓄……三百万美元,对于当时一个入行没多久的行动间谍来说,不是个小数目。他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女人,还有121个濒临死亡的孤儿……说实在的,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。”

“法不容情,乌鸡。”苗处的声音还是很冷峻,“如果说他还是一个cia的外勤特工,那跟我们没关系。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,我们没权对他作出评判。但是他现在是职业杀手,游走在贩毒网络和恐怖网络的危险分子。他还杀了我们的人,从哪个角度说—我们都会死追他到底!国际刑警和各国的情报机关,也会死追他到底!”

孙守江点点头,回头看赵小柱的背影:“他……好像很难过……”

苗处回过头,没有说话。

“他对audemarie,是真的有负罪感。”孙守江同情地说,“他爱那个孩子,好像对laila,也动了点感情……”

“这是好事,乌鸡。”苗处淡淡地说,“他不再是伪装出来的感情,他的感情是真的……也就是说,在执行任务的时候—他不再是伪装响尾蛇。”

孙守江心有余悸地看他。

苗处注视着赵小柱的背影:“他就是响尾蛇!”

赵小柱默默看着远处那些游骑兵的战友们玩着橄榄球,叫嚷着,冷峻的脸上浮起一丝会心的微笑。

这个表情,跟某个人一模一样。

3

游骑兵酒吧里面,赵小柱穿着三沙迷彩服坐在桌子边,看着舞台上的投影。满墙都悬挂着游骑兵各个时期的照片,还有参与作战行动的历史地图。那些白人、黄人、黑人小伙子们悬挂着狗牌,笑呵呵在不同时期的不同地点用几乎相同的姿势合影,缅甸山地、越南丛林……苗处把这些能够找到的资料全部悬挂出来,希望可以深深刻进赵小柱的记忆深处,让他不仅掌握响尾蛇的作战技能,也能够有一颗响尾蛇的心……

赵小柱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。

因为,他已经在用响尾蛇的思维在思考。

投影上是1990年海湾战争,以及1991年的沙漠风暴行动……

穿着西服的苗处走进来,站在他的身后。

赵小柱抽了一口万宝路,没有起立,也没有看他,还是看着投影。

苗处轻轻地:“mike?”

赵小柱吐出一口烟,用英语淡淡地说:“(你骗我。)”

苗处不说话,只是看着他那独特的游骑兵发型。

赵小柱把穿着沙漠战斗靴的双脚从椅子上放下来,站起来拿着可乐盯着苗处,目光冷峻。

苗处没有躲闪,就是那样看着他。

赵小柱喝了一口可乐,把罐子丢到很远的地方,怒吼:“你骗我—”

苗处看着他,淡淡一笑,还是没有说话。

“nobodywasgoingtofireatlaila,nobodydare!(gign根本就不敢开枪!如果laila手里有枪,他们也根本就不敢进攻!就算进攻了,laila打死了他们的人,gign也根本不敢对着她开枪!因为她是laila,她是科威特王室的公主!gign—甚至是全欧洲的特种部队加起来,也根本不敢去打死一个阿拉伯公主!因为他们需要石油!除非是他们打算从俄罗斯进口石油了,否则他们根本不敢开罪任何一个阿拉伯石油国家!)”赵小柱怒吼。

苗处还是平淡地看着他。

“youcheatedmetosellherintothejail,butguesswhat?’(所以你他妈的骗我!你骗我去亲近laila,你骗我去出卖她—让她住进牢房去!可惜你这个如意算盘打砸了,因为laila根本就不会坐牢—法国总统必须给她特赦,否则他妈的再也别想从阿拉伯半岛得到哪怕那么一加仑石油!你要的是响尾蛇的女儿,因为你知道他爱他的女儿!)”赵小柱怒吼道。

苗处看着距离自己很近的那张怒吼的脸,带着淡淡的笑意。他发现了某个人的灵魂已经进入了赵小柱的灵魂深处,两个灵魂纠结在一起,即将化为一体。

“(如果laila手里有枪,gign也许根本就不会发动进攻!)”赵小柱揪住了苗处的衣领子,“becausetheycan’,,youmademetogethergun!(因为他们没把握laila会不会自杀,如果laila自杀了,这笔黑账会被记在法国政府甚至是欧盟脑袋上,他们吃不了兜着走!母女俩会被laila安全护送到科威特,然后保护起来!而你得不到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!所以你骗我!你骗我去跟她亲热,去骗过她的枪!)”

苗处还是很冷峻地看着他,用唯一的一只右眼。

“youdirtysonofabitch,givemeonereasonnottojumpalloveryou!(你这个卑鄙的狗杂种,我恨不得把狗屎塞进你的嘴里去!)”赵小柱盯着苗处的眼,一字一句地用英语说。

苗处看着他,用汉语说:“响尾蛇。”

赵小柱愣住了,随即用汉语回答:“我不是响尾蛇,我是菜刀!”

“你就是响尾蛇!”苗处淡淡冷笑,“你现在的做法,就是响尾蛇!只有响尾蛇才会威胁自己的上级,而菜刀不会!他是一个规矩的片警,走路都怕踩死蚂蚁!”

赵小柱的脸上和内心深处,什么东西在裂变。

苗处推开他的手,整整自己的衣服。

赵小柱的双手无力地松开了,表情木然。

苗处指着他的鼻子:“你看看你自己,你哪里还有菜刀的影子?!你桀骜不驯,反抗上司,甚至还威胁我—你不是响尾蛇是什么?你告诉我,你不是响尾蛇你是什么?”

赵小柱的表情逐渐痛楚起来。

“我看你都忘了自己是一个人民警察了!”苗处严厉地说,“都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了!你到底想干什么?威胁我?来啊,把狗屎塞到我嘴里来!让我这个老警察亲身体验一下,什么是狗屎的味道?这还有两根手筋,你也一起挑断了算了!”

苗处举起自己的双手。

赵小柱疲惫地坐下了,捂着自己的脑袋:“是你教我的……”

“不错!”苗处冷冷地说,“是我教你的,也是我逼你的!但是你不光要学会‘入戏’,还得学会‘出戏’—这是间谍的基本功!光进去了,出不来了!你就是个废物!甚至会走向深渊,走向监狱和刑场!”

赵小柱捂着自己的脸无声抽泣:“对不起……”

“不用说对不起!因为这是我的选择,也是你的选择!”苗处冷冷地说,“你是一个人民警察,人民公安!你要是做点什么混账事儿,对不起的不是我,也不是你自己—是祖国,是人民,是法律!”

赵小柱长出一口气:“我还像个人民警察吗?”

“人民警察有很多种,只是你没接触过罢了。”苗处的声音还是很严厉,“我不再跟你多说什么,收拾一下出发。”

赵小柱松开手,脸上都是眼泪:“去哪儿?”

“跟乌鸡走,他会带你去看看—什么是真正的人民警察!”苗处的声音很冷。

“你不带队吗?”

“我要去法国。”苗处平静地说。

赵小柱看着他:“你要去找laila?”

苗处看着他:“这是你可以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—对!”

赵小柱不再问了,虽然他的心很疼。

苗处看看他,转身出去了。

赵小柱坐在酒吧幽淡的光影里面,表情很痛楚也很复杂。

一半脸在黑暗当中,一半脸在光亮当中。

4

早晨,穿着齐整警服的赵小柱站在镜子面前。在这个瞬间,他突然觉得昔日熟悉的警服变得如此陌生,以至于不敢相信这是属于自己的制服—仅仅两个月以前,自己每天都要穿的制服—黑色的警服,银色的领花、警衔、警号、帽徽……曾经熟悉的一切,现在却变得这样的遥远和缥缈,橘子胡同派出所、那些善良的面容……甚至是自己的妻子盖晓岚,都变得那么的陌生、遥远、缥缈,不可触摸。

仿佛那些不是自己的生活一样。

难道……一切都真的如同一场梦幻吗?

赵小柱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,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外面的喇叭在响。

赵小柱拿起桌子上的公文包转身出门,等待他的不是悍马越野车,而是一辆白色的丰田陆地巡洋舰。这辆车是警车,涂着中国公安标准的颜色和花纹,门上喷涂着警察的盾牌标志,连车顶上都是一盏长条警灯。

赵小柱在这一瞬间愣了一下,仿佛本能地想躲避什么。他的心真的感觉到一刹那的紧张,同时冷汗从额头冒出来……

穿着警服的孙守江下车,好像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穿警服。他看着赵小柱,笑了一下:“看什么呢?上车,你不用戴手铐!看你吓成那样,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啊?”

赵小柱苦笑一下,上了警车的副驾驶座位。

孙守江上车,发动越野车开过sere基地的宿舍楼和基础训练设施。赵小柱穿着警服,看着外面,越发觉得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怪诞……到底哪个是真实的?是响尾蛇?还是菜刀?是abc张胜,还是片警赵小柱?是巴黎的硝烟弥漫,还是北京的平淡琐碎?是阿拉伯公主laila,还是民警偶像盖晓岚?……

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。

孙守江开着车,看了他一眼:“怎么,你不问去哪儿吗?”

赵小柱奇怪地看他,差点就开口英语说出“军士长”。

孙守江笑笑:“咱们现在已经在靠近边境的地区了,苗处让我带你去散散心。去几个地方看一看,那里有我们的战友。你以前是片警,没有深入接触过缉毒警察。你出完任务,该给你放松一下。”

赵小柱看着他,又看前面的公路。

“其实我知道,这对于你是很残忍的事情。”孙守江的声音很低沉,“但是,也许有一天你会理解他的,他内心承担的痛苦……是你想象不到的。无数和你一样年轻的缉毒警察,投身在这个工作当中,牺牲了……更惨的不是牺牲,是生不如死,他也是人,他也有感情。他的心也疼、也痛。菜刀,你慢慢就知道了,他是一个好人。”

赵小柱不说话,他现在的脑子很乱。

孙守江打开车上的cd机,一声歌飘出来,是《少年壮志不言愁》。

刘欢的歌声一点一点撕开了赵小柱内心破碎的壳,把鲜红的血肉暴露出来。在警校,他们那些年轻的学员们经常在ktv高唱这个歌。都是学员衔的预备役警察,却拼命要装得无比沧桑,好像承担了很多苦难似的……

为赋新词强说愁……

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,只有当你真的走上工作岗位,真的要历尽苦难,才知道痴心不改的真实含义。

眼泪一点一点流出赵小柱的眼睛,好像一种已经变得陌生的情感在内心深处被唤醒。孙守江没有说话,专心致志地开着车。也许这个歌是他故意放的,也许这个歌是他无意放的,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。

重要的是,赵小柱流泪了。

5

第一站居然是个鸟语花香的疗养院,这是赵小柱没有想到的事情。当警车开到中国古典风格的门口停下,他还没从歌中回味过来。他跟着孙守江下了车,左右看看,这真的是一块风景优美的地方。孙守江对他笑笑:“其实,这是一个戒毒所。”

赵小柱睁大了眼睛,一点也没看出来这是戒毒所。

但是当他走到大门口就发现了,这确实是戒毒所。跟看守所一样,门禁严密。孙守江跟里面传达室的民警认识,也少不了要登记证件。赵小柱也拿出自己的证件,登记的民警打开一看,愣了一下:“北京来的?”

赵小柱点点头。

民警利索地登记好,没再问什么。不该他问的,他永远也不会问。小铁门打开,赵小柱跟着孙守江走进去。他看见的还是一个疗养院,只是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里面穿的是黑色的警服。戒毒所的所长快步走过来,露出笑容一口云南普通话:“小孙,你怎么有空过来了?”

孙守江跟所长握手:“我们路过,顺便来看看。”

“这位是?”所长好奇地看着赵小柱。

赵小柱一个立正,利索敬礼:“您好,我是民警赵小柱。”—他自己都觉得奇怪,这次居然不是下意识的美式军礼?而是标准的人民警察的敬礼。

所长笑着还礼:“这突然一敬礼,我还真的不习惯了!你好你好,我姓劳—劳动者的劳,天生劳动者的命!”

赵小柱跟劳所长握手:“很高兴认识您。”

“我们想来看看刘强,他怎么样了?”孙守江问。

“哦,情况不是很稳定……他的意志力很坚决,但是罪犯给他注射的是纯度很高的四号海洛因……一时半会儿,恐怕还摆脱不了药物治疗。”劳所长忧心忡忡地说,“不过我相信他能戒掉,只是时间问题。”

孙守江点点头,赵小柱很纳闷儿。

“我带你们过去?”

“不用了不用了,您忙。”孙守江忙说,“都熟了,我来好多次了。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!”

劳所长点点头:“那好,一会儿中午吃饭?我招待!”

“别客气了,劳所。”孙守江笑着说,“我们还有任务,一会儿要去前面。”

“哦,”劳所长的脸色凝重起来,“注意安全啊!你们去吧,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。”

孙守江带着赵小柱往里走,穿过小桥流水。赵小柱不敢问,孙守江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:“我们要去看的,是一个自己的同志。”

赵小柱想到了,还是不敢问怎么回事。

“就是他。”孙守江站住了。

远远可以看见草坪上,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眼神呆滞的年轻人,长得很英俊,但是两眼无神,看着远处的燕子发呆。

“他曾经是我的同事。”孙守江回头,“刘强,一个很优秀的警察,今年才27岁。他是从基层警队调上来的,是年轻的缉毒神探。半年前,他在边境地区跟线人接头的时候,被跟踪线人的毒枭手下抓住了。他被毒枭强行注射毒品长达一个月,从此染上毒瘾。一个月以后,他被丢到了边境我方一侧,我们的边防武警找到了他,已经不成人形了。本来已经打算结婚了,他的女朋友是个大学老师,叫孙燕,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……这下不可能了,谁的家长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瘾君子?”

赵小柱默默地看着刘强,那个昔日意气风发的年轻警察。

“他的大脑……被大剂量的毒品搞坏了。”孙守江真的很痛苦,“我们谁也不敢去见他的父母,我们不敢面对他们的眼泪。他曾经是警校的毕业生,成绩第一名,多才多艺,除了是个好警察,还是个小有名气的诗人……也许你看过他的诗,《人民警察报》上登过,有一首诗叫《我愿意—一个缉毒警察的心声》,还拿了公安部的一个文艺奖……”

赵小柱的呼吸一下子几乎停止了。他何止看见过,盖晓岚曾经一次一次地给他朗诵过……甚至盖晓岚被选中当警务节目的主持人,也是因为朗诵了这首诗……

赵小柱看着这个神情呆滞的年轻人,嘴唇翕动着:

我愿意,是一把利剑

斩断罪恶的毒手

还给祖国一片纯净的天空

我愿意,是一面盾牌

用我的血肉之躯

挡住毒箭,哪怕

我在死亡当中涅槃

我会化成一缕朝霞

迎接黎明

我愿意,是一阵风

即便是消散

也消散在祖国的边境线上

为潜伏在热带丛林的战友

带去一阵清凉

我愿意,是一块界碑

血肉铸成的界碑

守护在祖国的边境线上

从白天到黑夜

从现在到

永远……

孙守江看着赵小柱背诵完了,点点头:“不错,是他写的。”

赵小柱呆呆地看着这个曾经才华横溢的年轻警察,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。孙守江拍拍他的肩膀:“在他的面前,不要提起这首诗。他虽然脑子糊涂了,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的。不要让他心里难过,明白吗?”

赵小柱点头:“嗯。”

刘强坐在那里看着那只燕子落在枝头上,露出孩子一样的笑脸。

孙守江带着赵小柱走过来,他蹲在刘强身边:“短剑。”

刘强的笑容呆滞了,他慢慢转过脸来,还是笑了:“乌鸡?”

孙守江笑笑:“恢复得不错嘛?猫头鹰让我来看看你,这是新人—菜刀。”

赵小柱急忙立正,敬礼,却咬住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
刘强笑了一下,继续看那只鸟:“看见了吗?那是我的爱人。”

“别逗了,那是燕子。”孙守江笑,“又糊涂了吗?”

“我的爱人,就是一只燕子……”

刘强缓缓地说,他没有跟任何人说,只是在自己对自己说。

赵小柱默默看着他,看着这个昔日年轻英俊的警察,可以想象他当年的机智和果敢……他曾经是一把短剑,一把缉毒警察的短剑,一把祖国和人民的短剑……

刘强看着那只燕子,缓缓地继续说:

燕子,飞来飞去,飞去飞来

是带来了你的信吗?

如果不是,为什么

在我的梦境徘徊

燕子,飞去飞来,飞来飞去

是带走了你的心吗?

如果不是,为什么

我的心会痛,燕子

燕子,你在哪里

你不知道,我在声声呼唤你

燕子,你在哪里

你知道,我多想去找你……

孙守江低头,不说话,握着刘强的手。赵小柱站在他的身后,咬住自己的嘴唇。刘强朗诵完了:“乌鸡,这是我新写的。你帮我带给燕子好吗?”

孙守江点头:“嗯,你放心吧。”

“她出国交流讲学还没回来吗?”刘强失神地问。

“没有,要一年呢。”孙守江说,“她让你安心治病。”

刘强的脸上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:“我知道,你在骗我。”

“我没骗你。”孙守江嘴硬。

“她不要我了,”刘强失神地说,“燕子飞走了……”

那只燕子真的飞走了,刘强一下子喊出来:“燕子飞走了!燕子飞走了!”孙守江急忙抱住爆发出来的刘强,高喊:“医生!医生!”

刘强真的爆发出来了,一个娴熟的擒敌动作就把孙守江给摔到草地上。他在草坪上跳着、喊着:“燕子飞走了!燕子飞走了!”

赵小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。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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